姚江潮小马拉大车

　　余姚历史悠久，文化灿烂，被誉为“文件名邦”“东南最名邑”；余姚山水敩学相长，刚柔相生，修养着余姚的丰沛东说念主文。而中国历代绘画作品领有不能胜数的图像艺术元素，具有无限无边的传统文化基因活化远景。那么，对于余姚，有莫得传世的名画呢？在这里，笔者思说一说元代黄公望（字子久）的《姚江晓色图》。

　　偶见《客越志》

　　2012年夏秋之交，一次无意的契机，笔者找到了明代王穉登的《客越志》，这位晚明大才子记叙了从苏州动身到那时慈溪县城慈城一说念的所见所闻，王穉登走的水路与当今的浙东运河重合。客舟参加余姚境内的姚江之后，王穉登提到了黄子久的《姚江晓色图》，因为他曾是这幅传世名画的储藏者，他把姚江的实景和追到中的画相比，以为姚江晓色名副其实。

　　王穉登何方东说念主氏？他是江苏江阴东说念主，后移居苏州，生涯在1535年至1612年间，字伯榖、百谷，别号有“半偈父老”等，“四岁能属对，六岁便能写擘窠大字，十岁能诗，长益才智骏发”，曾入文衡山（文徵明）门，博学多艺，名满吴会，主词章之席者三十余年。

　　《客越志》由王世贞为之序，开篇就对王穉登高度评价：“故相国袁公以文显重嘉靖末，然生贵甚鲜可，而独才吾吴东说念主王百谷于国士少双，百谷坐袁公广坐中，无所不顾盼。”明嘉靖四十三年（1564）春，王穉登入太学，大学士袁炜相配鉴赏，引为上客，从此客于袁炜幕下。后因袁炜离世，明嘉靖四十五年（1566）夏，王穉登专程赶赴浙东丧祭，这才有了纪录一说念见闻的《客越志》。

　　王穉登在《客越志》中纪录：“十八里，下坝，滩声下碛，怒如惊涛。船从枯堤而下，木皮如削，为之毛发森竦，何须瞿塘峡方知蜀说念难也。”“过坝即姚江水，才一线。是日夏至，大热，行李史籍，蒸蒸若甑中。”“仰视翠壁夹岸、溪流如束，对之心凉。”“旧藏赵承旨《重江叠嶂》、黄子久《姚江晓色》二图，每疑图画过实。今不雅此景，乃知良工苦心。”

　　客舟从上虞十八里河顺流到余姚下坝（今存，即马渚镇四联村下坝当然屯），拖船过坝参加姚江，刚运行很惊恐，但看到姚江好意思景时，他思起了赵承旨（赵孟頫）的《重江叠嶂图》和黄子久（黄公望）的《姚江晓色图》，不禁赞好意思咫尺好意思瞻念如画，图画写实。受姚江好意思景感染，王穉登诗兴大发，脱口吟出：“白云舟嶂路盘盘，沉皆从枕上看。何须雪中堪访戴，青山五月自生寒。”

　　寻找《姚江晓色图》

　　黄公望，字子久，本姓陆，世居平江路常熟，继永嘉黄氏，遂徙富春。至元中，浙西廉访徐琰辟其为书吏。一日著羽士服，抓文告白事，琰怪而诘之，即引去。黄公望改名坚，自号“大痴说念东说念主”，或号“大痴哥”“一峰说念东说念主”，隐于西湖之筲箕泉，顷刻间归富春，卒年八十六。《富春山居图》是他的传世名作。

　　说到这里，笔者思要笃定两件事：一是黄公望有莫得画过《姚江晓色图》，二是王穉登纪录的两幅旧藏是否属实。

　　2012年前后，笔者查找了一系列元明技术山水画派的府上，包括国内、海外的馆藏名画，找到了王穉登提到的《重江叠嶂图》，这幅长卷现藏台北故宫博物院。收成于数字化的便利，不去现场也能在网上抚玩。画上有“王穉登印”朱文印记，证明王穉登在《客越志》中所言不虚。但那时笔者莫得发现《姚江晓色图》。

　　直到2022年10月7日，国庆假期的终末一天，笔者在阅念字画著述时，无意看到了明代董其昌72岁时创作的字画册，发现了《姚江晓色图》的蛛丝马迹。董其昌在册页中写说念：“黄子久有《姚江晓色图》在予家，此亦仿其意。”

　　董其昌是松江府华亭东说念主，明万历十七年（1589）进士，授编修，天启时累官南京礼部尚书，工书道，入门颜真卿，又学虞世南，相差魏晋各群众，书风率易中得秀色，章法疏宕符号，为一代群众，又擅长山水画，远宗董源、巨然，近学黄公望、倪瓒，融其翰墨，自成清润明秀一格。

　　王穉登和董其昌皆从一个侧面阐扬了黄公望《姚江晓色图》的存在。王穉登是旧藏者，到过实景地，记叙了感悟；董其昌是《姚江晓色图》某个技术的抓有者，鉴戒了黄公望的画法、笔意。

　　索骥《石渠宝笈》

　　《姚江晓色图》是黄公望创作的，况且此画对一代山水画名家董其昌大有启发，甚而于董其昌72岁时仍在鉴戒其笔意，并以抓有此画为荣，不无骄傲地声称“在予家”。王穉登则把此画写进了《客越志》。那么，《姚江晓色图》必定有零散的艺术魔力。于是，我思到了《石渠宝笈》。

　　检索《四库全书》，发现《石渠宝笈》卷二十三纪录：“王翚图绘一本（上等/黄一）宣德笺本仿诸名家山水凡十六幅……第十二幅著色画款云姚江晓色临黄子久纨扇本后有石谷子王翚之印二印。”

　　据了解，《石渠宝笈》初编二十四卷，成书于乾隆十年（1745），董邦达与张照、梁诗正、励宗万、张若霭、庄有恭、裘曰修、陈邦彦、不雅保等编纂专录内府藏非宗教题材字画。其中，卷二十三收录的是清代字画，珍视在重华宫内。

　　王翚，字石谷，号臞樵、耕烟散东说念主等，是明末清初江苏常熟东说念主，画有家学，初拜张珂为师，专摹元代黄公望山水，后转师王鉴，画艺猛进。经王鉴推选，他又师王时敏。康熙三十年（1691），他奉诏入京，主抓绘画《康熙南巡图》，三年后完成，荣归故里，以画毕生。他弟子繁密，酿成“虞山派”，与王时敏、王鉴、王原祁、吴历、恽寿平合称为“清初六家”。

　　从《石渠宝笈》的纪录来看，黄公望《姚江晓色图》的原件王翚曾见过，并看成临模本。临的黄公望《姚江晓色图》是扇页要领，即纨扇本。明末清初，王翚是明清两代独一取得“画圣”称誉的东说念主。

　　王翚图绘（含临本《姚江晓色图》）被《石渠宝笈》列为“上等黄一”。“上等黄一”是什么主意？李白独一存世的书道真货《上阳台帖》在《石渠宝笈》中的等次亦然“上等黄一”。凭证纪录，《石渠宝笈》初编辑录的字画皆钤有“乾隆御览之宝”“石渠宝笈”以及殿座章，若是被断然为“上等”，则加钤“乾隆鉴赏”“三希堂精鉴玺”以及“宜子孙印”。

　　流风遗韵五百年

　　最近，笔者通过多方有瞻念看，获悉在明代《清河字画舫》、清代《佩文斋字画谱》以及《字画汇考》《古今史籍集成·博物汇编》《溪山卧游录》等古籍中皆提到了《姚江晓色图》。如前所述，《石渠宝笈》记叙内廷储藏中惟有王翚临本，莫得黄公望真货。

　　况且，《姚江晓色图》初创时可能并无落款。以黄公望另一幅传世名画《富春山居图》为例，由于创作时并未细致题写图名，故历来有不同指称：明东说念办法丑、清东说念主高士奇等称《富春山图》；董其昌一直称其《富春大岭图》，并作《仿大痴富春大岭图》……《富春山居图》是近代凭证《石渠宝笈》才细致命名的。令东说念主誉连续口的是，王穉登、董其昌、王翚调和为《姚江晓色图》落款。

　　到了晚清，画家广大士在《溪山卧游录》中驳倒：“平林层冈，沙水容与，尤出东说念主意表，妙在着意不着意间。如姚江晓色、沙碛图是也。若不会本源，臆见揣摩，疲精尽力以学之，难免依样葫芦矣。”广大士是江苏镇洋（今太仓）东说念主，清代画家、诗东说念主，嘉庆五年（1800）举东说念主，官山阳教谕，为钱大昕弟子，善画山水，称“娄东嫡系”。

　　近代，林纾则在《溪山渔归》里题“辛酉重阳仿大痴姚江晓色图为少卓世请雅属，孝复”。林纾是福建闽县（今福州）东说念主，近代体裁家、翻译家，光绪八年（1882）举东说念主，工诗古文辞，以意译番邦名家演义见称于时。

　　《姚江晓色图》今安在

　　继王穉登客舟提拔姚江论画赋诗之后，文徵明的宗子文彭依然也客越而来，并在余姚龙泉山下作诗：“晓色姚江上，青山逐雾开。轻风吹竹树，初日照楼台。春到花争发，潮平水自回。莫言行役苦，胜境且盘桓。”

　　读到这首诗，笔者不禁赞好意思，姚江晓色让若干东说念主为之倾心流连，黄公望《姚江晓色图》气候万千，后世名家纷繁鉴戒。是姚江自己魔力奇特，照旧黄公望的传世妙笔影响呢？笔者以为，应该是因为东说念主与当然的深度和谐，山水与翰墨的灵气相互滋补，正如先有富春山河水，后有黄公望的《富春山居图》。

　　其实，清初，王时敏也仿过黄公望的《姚江晓色图》。王时敏是明末清初画家，大学士王锡爵之孙，翰林编修王衡之子，与王鉴、王翚、王原祁、吴历、恽寿平五位清初画家，并称“四王吴恽”，他们承继“元四家”和明代董其昌以来的文东说念主画风，在中国绘画史上有庞大的地位。王时敏与王翚、王鉴互为心腹，共同探索翰墨数十年，共同参悟黄公望画作神韵，创造了很多仿作，被传为好意思谈。

　　对于黄公望的作品，王时敏在《西庐画跋》中有特有的见识：“子久神明变化，不拘拘守其效法。每见其背景用笔，于丰足中仍饶逋峭，苍莽中转见娟妍，纤细而气益闳，实足而境愈廓，意味无限。”

　　一直到当代，发现并储藏黄公望《富春山居图·剩山卷》的字画群众吴湖帆曾经仿过《姚江晓色图》，但他仿的是王时敏的《仿大痴姚江晓色图》。吴湖帆，画家、书道家、储藏家、断然家，初名翼燕，后更多万，别名倩，字遹骏、东庄，别署丑簃，字画签字湖帆，江苏苏州东说念主。看成断然家，他与储藏群众钱镜塘同称“断然双璧”。

　　一言以蔽之，黄公望是中国古代文东说念主画发展的一个高标，明清以来，绘画界曾出现“家家子久，户户大痴”的情况，有东说念主将他比作“画坛王羲之”，代表作《富春山居图》则被誉为“画说念《兰亭》”。黄公望的《姚江晓色图》画姚江好意思景，将山水融于胸中、概述于笔端，实属余姚之幸。赵孟頫的《重江叠嶂图》则不错看成姚江好意思瞻念的一种预料。诚然平直以姚江为题的黄公望《姚江晓色图》目前找不到原件，惟有王翚《姚江晓色图》临本，但不影响它的历史地位和艺术价值，可谓“图画翰墨不老，照射姚江千年”。

　　（本版配图均由作家提供）